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闻采石分司芸隐 宋 · 储泳
五言律诗 押庚韵
忽闻千里讣,涕泪已交横。
遽夺英雄去,不教功业成。
人疑藏六甲,天使伴长庚。
惆怅青山梦,分明坐两楹。
徐斯远施枢隆兴 南宋 · 韩淲
 押庚韵
暮春雨乍歇,新晴绿阴生。
啼鸟集幽听,残花惬閒情。
恻怆百虑感,良友倏告行。
牵衣坐已久,欲语声不鸣。
东湖波浩荡,孺子名与清。
今古信同调,下榻人自惊。
公贫良可疗,我志还当平。
临觞毋重辞,公亦为我倾。
思陵录上之三1188年2月30日 南宋 · 周必大
 出处:全宋文卷五一六四、《杂著述》卷一○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淳熙十五年戊申正月丁酉朔,雨。
延和起居两拜讫,从驾过德寿宫临慰如仪即回。
留参入驿押宴。
戊戌,雨,元日假内不坐。
前月下旬,三省以太史局再拣到正月议事开堂,其间多值假,故上曰初二日成日可用,且略应日。
前晚予密入奏,谓虽是节假,乞陛下特御延和,宰执奏事毕,然后过议事堂,庶几新元发政协先后之序。
昨日果有旨。
今日内殿奏事,上宣谕:「待北使,外间无议论否」?
予奏:「陛下圣孝如此,其本既立,自然礼无违者」。
上曰:「皆由卿等处事精审。
朕前日亦语叶翥」。
奖劳久之。
又及东宫开堂议事,今日引秦煜、罗献能,若礼数商量未定,则且令纳劄子款曲未迟。
初在漏舍,予语诸公,若对展劄子恐有嫌,王相颇怀疑云:「不成只教某向前」?
予云:「固当互陈所见,但不敢对展尔」。
至是遂于上前奏陈,予急截其语,云对展有嫌,上以为不可,乃止。
予因奏:「陛下方当厉精,又以参决付之东宫
今百司事多因循,臣等固当益加勉励,少副圣意。
但恐智虑所不及,有不逮耳」。
上复称奖云:「卿等思虑无不至,正赖共振纲纪」。
予曰:「前此臣等有过,全赖陛下掩覆。
今若又不及,众论必不恕」。
上曰:「朕不至如前代帝王更有猜嫌」。
相云:「天下事自有正理,不必过虑」。
次赴议事堂,便欲系鞋相见。
予曰:「譬之礼上,恐当叙拜」。
众以为然,而行首司云堂甚窄狭,又设倚子,相对不容拜席,欲南北相对,予以为不可。
相云:「宾有礼,主则择」。
予不敢彊。
既而复自:「想是御前定此礼数」。
盖疑予持之,其心术类此。
拜讫点茶毕,起立白事。
予曰:「文字若欲少留,乞候晚简付下准备,次早进呈」。
东宫以为然,且当用匣子封回
予又禀:「前蒙谯春坊传令旨要择一吏承受文字,缘省中分六房,若互遣小吏,恐不能遍知。
诸房首尾兼卑微,不足备使令,已议定差三省提点密院房承旨诣宫听约束,却令自谕诸房,庶几事有统一,不至漏泄」。
东宫甚好。
再坐点汤毕退。
东宫坐堂上,引前知德安府秦煜再拜而上,󲦤笏展读劄子讫,下堂再拜而退。
次引前知合州献能,亦如之。
己亥,雨,国忌,行香。
人使观潮。
庚子,雨,开基节假。
人使射弓于玉津园
辛丑,雨,免过宫,入局。
日本就驿赐宴,王相押伴。
北使力辞,从之。
壬寅,晴。
早上御垂拱后幄,先引送伴冯振武、戴勋朝辞,次御东偏素幄,人使朝辞,赐茶授书,大略如初见之仪。
参知政事留正入驿押宴。
初定黄洽尚在病假,而施枢适丧女,式假未满,乃用绍兴末例一员押两宴无嫌,遂再取旨差
脩奉司郭棣、霍汝弼渡江往绍兴
癸卯,晴,人日假。
内引贺金国生辰使副胡晋臣、郑康孙辞于清华阁。
国书曰:「候协龙祥,适际五刚之旦;
节编凤纪,载禔万寿之期。
惟至德之诞昭,宜休符之滋介。
颛驰信使,肃奉庆函。
庸申饬于币仪,益导迎于嘉祉」。
初呈草本用「惟仁德之昭升」。
予遣人语洪迈,谓虏主尊号有「仁德」二字,得毋嫌乎?
改焉
甲辰,微雨。
人使行。
景灵宫烧香,归清华阁奏事。
奏会庆圣节诸路合进银绢,有司申请。
上曰:「恐有庆贺之嫌,免进以宽民力,如何」?
予奏:「此乃典故,不可废,况户部藉此充经费,岂容蠲放?
初非宫禁私用,特臣子不敢不以此享上尔」。
又奏:「今年大礼,莫只是明堂否」?
上曰:「绍兴间亦不诣景灵宫,不登楼肆赦」。
予奏:「合排办事多,所以欲先定。
如将来脩辂亦可免,支赐亦当如乾道初支三分之一」。
上曰:「然」。
又奏:「将来梓宫发引,陛下及皇太后皆当出德寿宫门奉辞。
或谓难设两幄次,须令礼官讨论。
万一窄隘,须拆动待漏院」。
上曰:「莫不须否」?
予奏:「恐大升舆高长」。
上曰:「不得已即拆动,且令礼官商量」。
乙巳,雨。
王相在告,予率施、留二公径诣太子待班阁叙揖,且略白今日当奏之事,遂以为例。
延和奏事,太子初侍立,驾坐,太子先起居两拜升殿次,宰执两拜升殿如常仪
予奏:「昨禀会庆节依格进银绢,合作三省奏请」。
上曰:「毕竟有庆贺之嫌」。
上乃令放免二年,俟终制令进。
众人仰赞圣德不已。
予曰:「略曾会计,诸路多寡不等,共约银十五万两,绢三万疋,皆入左帑
今欲拟指挥封桩库拨还」。
上曰:「内库亦可」。
予奏:「本是户部经常支用,不必动内库也」。
顾太子曰:「此事如何」?
太子以为甚当。
又呈广西漕司保明,知万安军杜孝恭非癃老疾病。
予奏:「此乃依指挥保明,合免奏事」。
因及守臣不可不择,兹乃为治之本。
顾太子曰:「茍非其人,不可轻放过」。
上见敷陈要务颇惬意,谓太子曰:「今后不必间日参决,自可每日侍立,只此便是参决」。
既退,遂指挥閤门,自今后内殿坐,并令太子侍立。
次引新浙西提举史弥正
弥正犹未受告而先上一劄,论太上未祔庙百日后,民庶未应开乐。
上批其后:「此说似有理,卿等拟指挥来」。
予拟云:「昨礼官条具典故,大行太上皇帝未祔庙前,临安府城内外合行禁乐,可令诸路州准此」。
寻付出施行。
丙午,旬休。
绍兴攒宫脩奉兴工。
丁未,以雨驾不出,入局。
戊申,国忌,行香。
己酉,国忌,行香。
庚戌上元节假。
辛亥早朝于延和,皇太子侍立,呈礼官申依典故将来梓宫发引皇太后及皇帝奉辞去处。
上初谓当送过江,遽曰:「太后年高,恐难远出」。
予奏:「前在清华已曾奏知,于德寿宫门外设幄次,与北方京师宣德合同,陛下奉辞非是出江下。
莫令礼官同几筵所相度否」?
上曰:「莫只就德寿宫」?
予奏:「外议政为将来钦奉几筵只就德寿宫,则太后须三年服满乃归大内,诸事皆未便。
此正机会,合预商量」。
王相亦云:「前御批宣示王信,云将来令甘昪脩盖慈宁宫今莫奏禀太后否」?
上曰:「此非半年不可成」。
予奏:「乞留中更商量」。
又呈郑汝谐乞免权绍兴府奏。
上曰:「闻与赵不流不协,恐担搁了事,可正差汝谐绍兴」。
予奏:「莫除职否」?
上初难之,众人云:「除帅不可无职」。
上曰:「敷文如何」?
众人云:「且秘阁可也」。
予奏:「不知何以为名」?
相云:「只作选用之意亦可」。
予又奏:「莫却除漕否?
显仁时三员」。
上曰:「记得是钱端礼,别添谁」?
予奏:「创差杨剡权」。
上曰:「专委一员,事未必不办」。
壬子,节假。
癸丑,延和奏事,呈脩奉司申明太上皇帝神穴丈尺,礼官元具故例,既而却云属阴阳家。
予奏:「此皆知土地浅薄,恐尺寸依格则有水,故便文自营尔。
今欲降指挥令议定,却乞宣谕用增卑培薄之法。
虽极崇高,正是山陵」。
上甚以为然。
又呈礼官乞置椁,众人皆谓不可阙。
予奏:「就身惟棺,棺外惟椁,此古今不易之理,其馀皆文具也」。
乃令有司脩制。
次诣议事堂,先引新知峡州崧卿,次引新知安丰军仲坚、新知施州朱起宗,王、朱皆武臣也。
初二日引秦煜及罗献能,其制如殿庭无异,侧立读劄子。
既毕,置之倚后,予深以为不然。
昨日密谕尤袤,教以设案于前,如州郡之礼。
深然之,密以劄子禀东宫
予又谕行首司卫瑮,今日参决时宜设横案,藉以紫褥,就其上展呈文字。
已而引守臣及议事并用之,虽东宫亦以为当然也。
甲寅太上皇帝百日,众人云:「今日不当奏事」。
缘先有驾出奏事指挥,遂入奏言之。
予曰:「别无事,惟房钱不可过今日」。
遂缴进。
既入至祥曦殿,上已遣御药邦宪来宣问此事,奏云:「已缴入矣」。
后殿门外,邦宪又来云:「放多少?
旧例如何?
专作太上百日降指挥」。
奏云:「已是如此降旨放半月」。
绍兴二十九年显仁服药时,放房钱、门税各半月。
去年十月失于照应,小民颇以为言。
昨日予奏欲因百日举行,上以为然。
又问多少,予奏或云一两月。
上曰:「从其多者」。
予奏:「莫须批出」?
上曰:「不必批出,一面拟指挥」。
既退,方知是半月。
从驾过宫哭临奉慰如仪。
乙卯,不坐,入局。
盱眙韦璞、姜特立以十五日回入界,二十四日取接遗留使颜师鲁
内引宿直官洪迈见上服缞粗,因奏已过百日,当有所革。
上曰:「正欲与卿商量」。
初欲候祔庙。
云:「事当以渐,今当服黪袍,如臣庶墨衰之类,易布巾为绢或罗」。
上曰:「如此则服黪绢、凉衫、皂带」。
又具劄子奏饶州天申节进银之外贡金三百两,乞一例蠲免。
既退,上复遣中使问:「旧例引宿直官用背子,今如何」?
乞用黪绢为之,且以近所用禫服样进。
丙辰,旬休。
上批问:「太上百日后,朕于内殿见卿等衣服如何」?
予折柬王相:「此必因洪迈所言而有此问,当具以对」。
王相不听,止令太常寺供前时所议御殿服制而已。
丁巳,朝于延和,先奏事,呈郑汝谐辞免绍兴
上问:「何故」?
予奏:「汝谐缘乞敕榜之故,上下皆怒。
如修奉诸司络绎往来,其官员不受馈固无妨,至于吏卒辈皆相约勿受,其意非美」。
上曰:「如何」?
予奏:「若留汝谐使之获戾,一夫不足恤,恐误大事,乞别与一差遣」。
上不可。
予曰:「彼自乞祠,从之可也」。
上曰:「职名如何」?
予曰:「自不应与」。
上曰:「帅便要人」。
众人云:「延玺可权否」?
上曰:「望轻」。
予曰:「须就侍从中择一员往」。
上曰:「谁可」?
予曰:「莫如张枃,但令带权侍郎去」。
上曰:「与除集撰」。
予曰:「祖宗时应付山陵亦曾令朝臣权转运使」。
上曰:「体面生」。
众人云:「莫待制否」?
上曰:「只集撰,将来事了,或召还或加职未晚」。
并令速去,不须对。
上果再问内殿冠服事。
予曰:「昨日所奏未详。
寻常士大夫家过百日,巾衫皆用细布,见客则以黪布」。
上曰:「洪迈乞用黪绢,如何」?
予曰:「其说难行」。
上曰:「当用细布。
晚间内引宿直官之类如何」?
予曰:「布巾背子以代常服」。
上极以为然。
从驾过德寿宫即回。
戊午,歇泊,不坐。
盱眙报金国吊祭使蒲察克忠、刘韦、读祭文官耶律履欲以二十七日过界。
众人商量入奏。
少间接伴内引乞面谕礼数,既而内引接伴使副宋之瑞、赵嗣祖
上遽宣谕云:「只依绍兴二十九年例,不必徒为纷纷」。
己未,延和奏事,呈林栗乞加太上谥庙号曰尧宗
上曰:「尧字入谥法否」?
予奏:「正谓谥法有『翼善传圣曰尧」』。
上曰:「今当如何」?
众人云:「已定矣」。
予曰:「若欲博尽群议,更付礼官如何」?
上曰:「令礼官议」。
予又奏:「已定二十六日告天,今须令别择日」。
上曰:「然」。
又呈迁奉之奏。
上问:「何谓也」?
予奏:「便是欲正太祖东向,前者陛下宣谕祫享是也。
古者七庙,太祖居中。
六世,三昭三穆。
唐开元增为九庙,缘古今庙室自别」。
上曰:「见《礼象图》所画庙制今不同」。
乃进呈讫,此本可已。
初以王相力拒马大同之说,后来既展一室,则今有嫌不可议矣。
又呈张枃辞职不允,又呈乞对。
上曰:「为应办,令速去」。
上于榻后付礼官理会虞祭文字云:「与太后商量。
既几筵在德寿宫,即就宫行礼」。
予奏:「礼官更有一劄子说长乐无在外故事,当及反虞迎归大内
此事体重,少间缴入,乞陛下太后子细商量」。
上又及冠服之制云:「朕断然易以布,心然后安」。
指帽云:「已易之矣」。
予奏:「莫用昨日御笔行出否」?
上曰:「不须如此,待祔庙毕有司请改服时,就降旨云已如此行矣」。
庚申,延和奏事,东宫请假不侍立。
初向前,上忽指膝示予。
予初未晓,既而提衣袪云:「此已用布矣,不太细否」?
予奏:「陛下出于独断,行三年之丧,均是衣布,何细也?
且光尧初上仙,陛下便有此意,而群臣不能将顺,致烦圣虑。
所谓其臣莫及,足以垂训万世矣」。
又呈北使至当差馆伴。
上曰:「就差郑侨、张国珍」。
又呈史弥正乞有司议受吊时群臣衣服。
上曰:「自有故事,似不须议」。
予奏:「正为陛下服缞粗,群臣不应顿异」。
上乃令讨论。
张枃再乞对。
上曰:「已令速去」。
予奏:「侍从出帅若不得对,无以增重事体」。
上曰:「来日又过宫」。
予奏:「莫可今日内引否」?
乃留其劄子。
内引新知绍兴张枃
知枢密院施师点大资政泉州,自请也。
辛酉,呈桥道顿递司理会将来太上皇梓宫出城方向道路。
上曰:「虽不动民居,却须拆城,合早理会」。
予奏:「闻大升舆之类比旧稍高长,且降指挥令同太史局打量丈尺,具图本申听指挥,庶免骚扰」。
又呈馆伴既就差郑侨、张国珍则仍用前日所借之官。
上曰:「闻告哀使到,金主变服」。
又呈新知绍兴府张枃内库钱二十万缗。
上曰:「先已有二十万缗矣」。
众人云:「恐须应付」。
留参不以为然。
予奏:「昨朝廷止应付十万缗,馀令截拨,未知多少」。
上曰:「未知如何支破,须问之」。
予奏:「今莫若且应付十万缗,却令开具收支见在数目闻奏」。
上从之。
又呈刘确降两官,吏部申明欲于遥郡阶官分降。
上曰:「此人罪不可恕,可并降遥郡两官」。
予奏:「将来依旧叙复」?
上曰:「可于指挥中带说更不叙复」。
予奏:「更有管范辈却不带遥郡,不知如何」?
上曰:「官小不必问」。
上又顾太子曰:「医官不当带行遥郡,自不合放行」。
太子奏:「祖宗时无此」。
予奏:「遥郡旌武功,与和安大夫之类全不相涉矣」。
又奏:「此月四日,浙江私渡沉舟坏二三十人。
今梓宫一行舟船欲令临安府漕司措置阅试」。
上以为然。
赵不流闻之,亟奏劾西兴监渡刘兴行、浙江监渡王德文,并乞罢黜,批依。
从驾过宫即回。
壬戌,歇泊,不坐,入局。
癸亥,雨。
延和奏事,进呈礼官林栗所定太上庙号。
众以高宗为允,虽东宫亦然。
上曰:「太后武后之故深不欲用」。
众愕然。
留参欲称光宗。
上曰:「无谓」。
东宫亦曰:「不可用」。
上曰:「世祖光尧如何」?
予曰:「庙号无四字」。
上曰:「然则尧宗可用」。
留参曰:「尧是名」。
予曰:「《书》正义尝辨之。
上古名字谥号不一,尧自名放勋,且既入谥法,而唐高祖谥神尧」。
众人云:「尧宗字生」。
上曰:「久则熟矣」。
相云:「更令礼官议」。
上曰:「礼官必守其说,莫若卿等自商量」。
既退,招宰掾问之。
京镗:「金主父名宗尧,奈何」?
众人曰:「此大可疑矣」。
张枃乞辟差绍兴通判一员。
予奏:「黄由是状元及第,却可令来」。
上曰:「事毕又难遽罢」。
遂已。
甲子,晴。
黄洽知枢密院事萧燧参知政事
延和奏事,呈礼官林栗宗之说。
众人:「金主父名宗尧,恐不可用」。
上曰:「尧宗与宗尧莫不相妨否?
昨日谢谔奏乞为圣宗,亦自好,盖可以对神宗」。
王相以台谏所主,力以为然。
予曰:「不若烈字,本《烈祖》之诗,可以形容中兴之功,又有祖意」。
留参亦赞之。
上谓:「次于圣字,似无易两者」。
:「莫更令议定否」?
上曰:「直写此两字令议」。
中使例赐萧参笏并马,并传旨:「绣鞍、笏、头带,俟祔庙毕合服用时续赐」。
乙丑,延和奏事,呈礼官太后将来奉辞梓宫之仪,显仁时本就慈宁殿奉辞。
上曰:「果是如此,勿降指挥,止贴去,都莫说及」。
予因奏:「昨议太上庙号圣宗,退而契勘得契丹隆绪已尝用之。
至如烈宗,窃疑僭伪之主曾用,连夜看《晋载记》、《五代》、《九国志》,则刘聪、慕容宝、杨渥皆用之矣」。
已而抽回劄子,除去二字,只令别议。
上曰:「尧宗莫不妨否」?
众人:「且俟众议,恐别有可用之字」。
萧参:「本朝除太祖太宗之外,列圣庙号皆不可犯前代,则高宗诚不可用」。
内引告哀使韦璞、姜特立,呈金国回书曰:「远驰信传,遽及讣音。
审色养之永违,谅孝思之罔极。
方敦亲好,深用恻伤。
尚勉节于哀情,庸善绥于冲履」。
又引直宿官宇文价,有奏劄,乞以光号为光宗谥宪孝为诚孝
上初谓庙号为成宗遂举「巍巍有成功」,「法始乎伏羲而成乎」。
丙寅,旬休。
二月丁卯朔,朝于延和,呈馆伴赵不黯借官。
上曰:「吊祭使副及读祭文官皆文臣,恐张国珍粗疏不能应对,是以改命」。
予奏:「不黯蕴藉,圣虑甚至」。
数年前不息误借开国县名,今日又拟常宁,予令改作天水县
呈浙东田渭乞令绍兴府用饥民脩海塘。
予奏:「张枃已欲用饥民助山陵之役,今乞令措置施行」。
上曰:「苏轼亦用此法」。
按:佚。
甲午二月应诏上封事 南宋 · 真德秀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五一、正德本《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》卷一三、《历代名臣奏议》卷三五○、《宋元通鉴》卷一○九、《宋史纪事本末》卷九五、《南宋书》卷四六
臣恭睹正月一日御笔,令内外小大之臣悉上封事,凡朝政得失,中外利病,尽言无隐者。
臣愚不肖,往者陛下龙飞五位,召自长沙,一对便朝,再侍经幄,玉色睟然,顾访甚宠。
臣于是时,仰窥圣学之高明,已知为不世出之主矣。
狂疏妄发,自速罪愆,投迹山林,系念宸极,一饭弗舍,此心如丹。
陛下以天地之仁,不弃小物,复抆拭而使令之,政虽捐躯,未足论报。
而天佑我宋,默启圣心,躬揽大权,更张庶政,乾动雷发,观听一新。
方且劳谦弗居,亲御翰墨,诞告中外,凡曰臣子,皆许尽言。
伏想荐绅之士,洋洋动心,直辞正论,交进阙下,况如臣者,受恩思报,其敢忘言?
而伏念旬时,未知所以言者。
迩者窃闻京湖帅臣以八陵之图来上,陛下恭览再三,悲喜交集,命卿监郎官以上诣省恭视,集议以闻,盖将稽按旧章,遣使朝谒,以慰一祖六宗之灵。
而远方传闻,未知其的,或谓人以河南归我,而朝廷因有经略中原之谋。
审如所传,是将复蹈宣和之辙也。
日夕恐惧,不知所云。
观从臣集议之辞,乃知朝廷之上,务存审重,遣使一节,犹不敢轻,经略之谋,断所不苟。
然臣区区,犹以为忧者,盖强虏暴兴,接我疆埸,虎狼之敌,近在藩垣,应接少差,事变难测。
臣自嘉定四年国信使余嵘归自燕境,适因面对,论金虏必亡者三,中国当图者二。
其后叨尘柱史,宿直玉堂,中夜以思,惕然不寐,亟陈祈天永命之说。
未几衔命聘虏,道梗莫前,归对延和,深陈所以备敌之策。
既又直前奏事,谓彼能越三关之阻以攻燕,岂不能踰黄河一带之水以趋汴,盍图自立之计,以谨未然之防?
而一时憸人,交相姗笑。
臣以孤直,不胜众谀,因以便亲丐外而去。
陛辞之日,犹献瞽言。
及在江东,复上封奏,举宣和之十失,愿今日之深惩。
盖臣愚忠,知国家异日必与之邻,既与之邻,安能无隙,既与之隙,不免交兵,势所必然,理当豫虑。
故不敢徇众人之所忽,而独陈私己之深忧,欲于未雨之时,大为彻之备,距今二十有馀年矣。
不幸故相讳闻人言,独任私智,凡臣所陈,一不訾省。
乃今中原无主,遗黎思宋,扫清河洛,兹惟厥时。
而士无智愚,佥曰未可者,以二十馀年之间,政出私门,谋犹回遹,隳祖宗之法度,坏朝廷之纪纲,民力朘剥而无馀,人材衰飒而不振,虽陛下赫然振起,风采顿殊,然非坚持一意,行之十年,未可以冀中兴之效也。
然以今日之名义,揆诸宣和,固有不同者。
盖宣和之于契丹,与国也;
今日之于女真,世雠也。
伐与国为非义,灭世雠为当然。
幽燕之失,虏取之于前代;
中原之失,则取之于本朝。
前代之憾可捐,而祖宗之耻不可以不雪。
惟其名义之不同,故或以规恢为当举。
然名必有实之相副,义非徒说之可行。
求之在我,力未足为,而欲借助于夷狄,则臣未见其可也。
臣观荆襄露布之上,具述得蔡之由,若尽出于我者,然以「微卢燕貉」等语观之,是又不能不藉于鞑,何邪?
自有载籍以来,与夷狄共事者,未尝无祸,惟周汉之兴,无求于彼,而彼自乐从,所谓多助之至,天下顺之者也。
唐高祖则求助于突厥矣,肃宗则求助于回纥矣。
然伐隋之役,主谋者太宗,而奋力者诸将。
西河、破霍邑太宗,而非突厥也;
扶风、渡渭水者诸将,而非突厥也。
入关之师二十万,而康稍利以兵至者才五百人,岂尝专恃之乎?
其复长安也,郭子仪主将李嗣业、王思礼副之,王师取胜于前,而回纥始袭击于后,广平王俶统蕃汉之兵十五万,而叶护以兵至者才四千人,岂尝专恃之乎?
高祖、肃宗惟求助于夷狄,是以有后日之祸。
惟不专恃于夷狄,故其祸未至于极焉。
乃若宣和,则异于此。
童贯图幽燕不能得,而女真得之
谭稹图云中不能得,而女真得之
我师败于沟甸,又败于白沟,又败于燕城,而女真之兵所至辄克。
我不能自取寸土,而即彼以求之,故岁币百万之须,吾不能却也;
借粮之请、犒师之请各以二十万计,吾不能拒也;
驱职官富户以往,而遗我空城,吾不能争也;
背云中之约而自取之,我不能校也。
我无可恃之实,而惟虏是恃,故其祸至此而极,臣尚忍言之哉!
观从臣所议,盖以深得事宜,独虑帅臣既以为功,欲其亟遂,虏情未顺,必求好以悦之,道涂尚梗,必借力以通之,如此,则今之恃虏如昔恃金,国家多事从此始矣。
夫犬戎之性,冒没贪惏,一与之接,乌能中绝。
独不观宣和海上之盟乎?
方其赍诏市马,亦未决然与之共事也;
其后裕陵悔悟,固尝中辍,而彼责元约,欲止不能,侵寻蹉跌,稔成大咎。
帅臣既遣小使与之往来,又命师徒与之会合,虽曰未尝交通,不可得已。
若朝陵之行,又复赖之,臣恐无厌之求、难塞之辞,自此狎至,虽竭吾力以奉之,未足以饱豺狼之欲也。
或谓故疆之复,天实命之,天与不取,反受其咎。
臣以为不然,当宣和之世,契丹溃败,涿、易来归,不可谓非天予也,而人谋弗臧,适以贾祸。
今治化修明,固非昔比,然图恢复之功,必有恢复之人;
有恢复之人,必有恢复之具。
谋臣勇将者,恢复之人也;
聚财积粟者,恢复之具也。
宣和之时,群邪用事,宁有远谋?
然西兵宿将,尽萃阙下,老成持重有如种师道,骁悍敢战有如杨可世,而驱之即敌,每向辄北。
今群贤在列,岂曰乏才,大抵文致虽优,往往弗娴武略,宣威制阃,实难其人。
翰取翰守,孰可以继,储材待事,所宜蚤图,而环视诸将,亦未见有种、杨比者。
以种与杨犹不克济,而况弗若者乎?
此臣之所甚忧者一也。
宣和承平熙洽,公私富贵可知,用兵曾未几时而改盐钞法,科免夫钱,所至骚然,民不堪命,版图未复,群盗猬兴。
今之事力,视昔何若?
权门有丘山之积,公家无旬月之储,在在枵虚,人人愁叹,江湖闽浙,寇警甫平,民未怀生,幸祸者众。
抚之以循吏,恤之以宽条,疾痛呻吟,庶几少息,而师期一起,科敛必繁,官吏缘此以诛求,奸雄因之而煽动,岂细故哉?
此臣之所甚忧者二也。
况于移江淮之甲兵以守无用之空城,运江淮之金谷以治不耕之废壤,其费甚钜,其力甚难。
富庶之效,茫未可期,根本之虚,其弊立见。
方女真以燕城遗我也,其臣有漏言者曰,此仅保三年。
盖谓我之葺理粗成,彼之夺攘必至。
及其背盟入寇,果如所云。
今昔岂异,此又臣之所甚惧也。
伏惟陛下亲政以来,清明在躬,志气如神,二三辅臣虚怀无我,进退用舍,多叶物情,正途方开,善类吐气,此乡治之机也。
但能持之以坚忍,守之以兢畏,奸声乱色不汩清明,倖臣懿戚不窃威福,庙堂行事常公而无私,台谏言事有直而无枉,君子得行其志,而小人不敢为欺,正论益以开明,而邪说不容眩惑,则虽庆历元祐之治,指日可期。
国家安荣,社稷长远,为陛下计,孰便于此!
若乃释乐成之业而冀难必之功,听可喜之言而忘立至之患,此又臣之所甚惜也。
臣虽懦庸,亦知英主有为之志,臣子所当奉承。
顾今更张俶尔,百度阙然,譬犹宿疢方瘳,正须保养,所当厚拥深培,以固元气,不当轻举妄动,以摇本根。
愿陛下日与辅臣筹之,委常务于有司,讲安危之大计,缓谒陵之礼而急捍塞之防,修理内之政以为禦外之本。
凡可以自强其国者,汲汲而图之,使吾之元气实,根本牢,则形势自张,气燄自著,鞑虽强暴,岂能干有道之国哉?
然后审度事情,为之应接,或用祖宗交辽之典故,或仿东晋绝虏之规模,因时制宜,期于适当。
至于中原旧物,岂可弭忘,必量吾力之能为,然后随机而善应。
与其藉敌以启后患,不若俟时姑固吾圉。
昔晋建元中,北方溃乱,殷浩将谋讨伐,王羲之谏曰:「今虽有可喜之会,而内求诸己,所忧乃重于所喜。
功未可期,遗黎歼尽,莫若先为不可胜之基,须根立势举,然后谋之未晚」。
既而洛阳有变,遂帅师以往,修复园陵。
王彪之亦言未宜轻进,皆不见从。
果丧败而归,晋室益以不竞,今虽未有此举,然二王之言,可为龟鉴,惟陛下审之重之,毋使制阃之臣误事如殷浩,而臣窃知言之名。
不胜大愿。
〔贴黄〕臣窃见宣和平燕之议本自奸臣,徽庙初无固必。
其始也,布衣安尧臣上书,斥童贯、蔡京妄开边衅,大臣乞加窜殛。
上曰:「言路闭塞久矣,岂可重罪」?
即命以官,此徽庙本心也。
故其时内而执政,外而边臣,犹有以正论进者。
其后邪说浸淫,上误圣听,师行之日,诏妄议北事者必罚无赦,而宋昭以上书狂妄编窜海南,于是言路绝而祸阶成矣。
陛下盛德谦冲,开道求谏,群臣仰体圣意,当此大议,必有昌言。
言之异同,均于为国,惟陛下悉加容纳,毋以沮事罪之,庶几下情获伸,言路无壅,实天下之幸。
臣不揆狂僣,始终乞以宣和为鉴,仰祈睿察。
郑大惠饭牛集 南宋 · 真德秀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七一、《西山文集》卷三四、《西山题跋》卷一
予尝为豫章黄量题其诗卷,云:「乾坤有清气,散入诗人脾」。
唐贯休语也。
天地间清明秀杰之气盘礴充塞,无处不有,顾受之者何如耳。
《诗》曰:「瑟彼玉瓒,黄流在中」。
玉瓒至宝也,黄流至洁也,夫必至宝之器然后能受至洁之物。
世人胸中扰扰,垢污万端,如聚蛲蛔,如积粪壤,乾坤清气将焉从入哉!
清气不入其中,则虽求片言之有味且不可得,况能摹写大化,罗络万象,道人所不到者乎?
黄生颇以余为知言
谷口郑君示予所谓《饭牛集》者,其诗清绝可爱,读之如咀冰雪,意必有得于此,故书以勉之。
跋著作正字二刘公志铭 南宋 · 真德秀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七二、《西山文集》卷三五、《西山题跋》卷二
永嘉叶公之文于近世为最,铭墓之作于他文又为最,著作、正字二刘同为一铭,笔势雄拔如太史公,叹咏悠长如欧阳子,于他铭又为最。
呜呼,二刘公不可复见矣,若永嘉之文,亦岂易得哉!
其言「绍兴末淳熙中,名儒十馀人,言论同,出处偕,如立直木于九达之衢,后生有所望而趋」,读之令人嘅叹不已。
夫言论同、出处偕,世之所指为朋者也。
名儒十馀人既为一朋,望而趋者不知几千百,又为一大朋,则士之相朋莫斯时若也。
然适足以增淳熙之盛,其功及于绍熙庆元间
至韩氏用事,恶其朋而尽锢之,其患有不可胜言者,乃知阜陵规摹真可为万世法,而欧阳子信知言也。
二刘公在当时名论最高,惜皆弗究于用。
建阳大夫克庄昆弟方以文学材猷自奋,其尚有以成前人之志云。
跋胡子知言 南宋 · 真德秀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七二、《西山文集》卷三四、《西山题跋》卷一
孟子以知诐淫邪遁为知言,胡子之书以是名者,所以辨异端之言与吾圣人异也。
杨墨之害不熄,孔子之道不著,故《知言》一书,于诸子百家之邪说辞而辟之,极其详焉,盖以继孟子也。
学者诚能深味其旨,则于吾道之正且大、异端之偏而小,若辨白黑,若数一二矣。
萧君定夫以其所藏真藁示余,敬拜而书其后。
武康墓志铭 南宋 · 真德秀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九一、《西山文集》卷四二
予年二十六,始识升伯于都城。
方是时,升伯以诗文称诸公间,雄丽秀拔,有古作者风致。
后十馀年,滥官于朝,又得其所为通变十二策者读之,论说娓娓,援古质今,奋然有为国建策图久安之志。
于是抚卷三叹,曰:此贾谊长太息书也!
恨时无知君者,亦自咎前日知之未至也。
又五六年,再见于延平,旋过予西山精舍,相与论洙泗、伊洛之源流与朱、陆氏之所以同异者,旁及方外之学,融会贯通,卓然自有见处,殆非前日升伯矣。
越二年,起帅湘中,求士之可与偕者,莫吾升伯若也。
凡再聘始来,来则朝夕与处,坦乎其恬夷,窈乎其静深,望而识其为知道者气象,则又为之惊叹曰:升伯别我几时,而涵养至是耶!
盖前后二十寒暑而五见君,见辄有异,非其信道笃,进德勇,其能日充月益如是乎?
予尝病世之学者诵咏圣贤遗言而未尝反躬以验其实,故虽见闻知识若日进而不可禦,回视其人,气质之偏,心术之蔽,或终其身而亡改焉,则亦何贵于学耶?
若吾升伯,盖用心于内而求践其实者也,故其积中形外,有不可掩。
使天假之年,卒至于德盛仁熟之地,则其所立讵可量也哉!
此吾于升伯之没,所以赍咨涕洟而悼斯文之不幸也。
君名于,字升伯姓汤氏,饶之安仁人
曾祖考某,祖考某。
考某,自号临斋,予所为序其遗文者也。
汤为安仁望族,用儒科显者相踵。
自君之大父诸父,蕴德种学,益楙以闳,而皆不偶。
君少从乡先生肄业,已知讲求先朝名卿言行,而慨慕其为人。
再举进士庆元二年中其科,调黄州黄陂,益务涵饫经术,朝暮吟讽山房中,家人少觌其面。
临斋于古学无不通,君为举子时,罕以语之,至是始尽发其蕴。
大要谈义理不骛于虚无高远,而必反求之身心;
考事实不泥于成败得失,而必钩索其隐微;
论文章不溺于华靡新奇,而必先乎正大。
要其归,以切实用、关世教为主,君于是尽得家学之传。
俄居临斋忧,服除,调主婺州金华县簿,辟江州都统司机宜文字
又丁母董氏忧,服除,调武昌军节度推官,遂教授南剑嘉兴郡学
通直郎、知湖州武康县,未上,卒,年五十有五,宝庆二年四月十四日也。
君自为书生,慨然有志于及物。
其在武昌,究心谟画,酌情引义,参以法意,凡所剖决,人无异辞。
尝以漕檄问事信阳信阳守方营郡治,民病于役,相率诣君自言。
君即道中移书谕守,骫曲几千言,守感君诚意,立为罢役。
鄂有桩管钱十万缗,以备水旱,总所因他事为词尽取之,守不敢争。
君独以书白总领赵侯彦櫹,语甚切,曰「毋使鄂之吏民谓取桩管钱失旱涝备自公始」。
及为校官,日与诸生讲论道义,晨入直舍,至昼漏尽乃归。
间造诸斋,从容启叩,勉以进业。
虽吏胥市人子有可教者,亦收寘黉舍中,为亲授经史,其所成就居多。
盖君德宇粹然,从游之士,望其眉睫已有所兴起,不待绳以规矩而后听且服也。
栖迟选调几三十年,守道固穷,未尝有觅举意。
同僚信之,顾因君以求郡荐,皆为尽力。
会当路有知君者,连上剡牍,遂以改官,君固未始汲汲也。
家故清贫,阖门数百指,悉仰食于君,疏食菜羹,同堂一饱,而欢意常周浃。
迟次约居,动五六载,饮水著书,陶然自乐,虽妻子衣百结不以介其心。
自奉俭朴,举酒觞客,惟一古瓷瓯。
燕居缁裘布裳,骤见者不知其已仕也。
晚年忧患日侵,尤人所难处,而君以理开释,脱然亡固滞意。
呜呼!
欲知吾升伯者,仕观其自竭,穷观其自守,斯得之矣。
自其少时,博参圣贤言论以为指归,精思力践,不进不已。
既又闻瞿昙氏之学,以了悟为闻,亦从而究其说,久之䜣然若有得也。
间尝语予曰:「儒佛之道虽殊,要皆以求本心为主,倘能所谓活法者,则虽混融为一可也」。
予虽未悉其指,然视君所养虚闲怡悦,有超然自得之趣,则其所造诣诚有未易窥者。
至于孝友之至情,爱君忧国之大义,悃诚至到,一念弗渝。
自儿童时,笃志色养,侍亲疾数月不解衣,居丧哀毁尤剧,讳日必前期斋戒,终其身孺慕弗衰。
宦游四方,每晨兴炷芗,遥想先世丘墓所在,各再拜,以展哀敬。
方丧父时,三弟四嫠皆少,君一力抚视,以养以教,俾至于有成
诸弟连岁收科,各以学行闻。
女兄弟中类能涉书史,闲壸则,皆君发之也。
开禧中,权臣将开兵衅,君为书万馀言,伏光范门以献,不报。
明年,师出不利,人服君先见,而更化后卒未有为君言者。
君谓吾不幸获知言之名,敢因以为利哉?
虽沉伏下僚,每闻时事有不满人意者,当世善类有不获其所者,辄为竟日弗怡。
观君于伦理恩义之间周尽如此,是其性于天,成于学,有以过人者,又非方外之说所能与也。
君在嘉禾最为邦人所敬爱,寓公之贤有俞公建者,尤为金石交
君既通朝籍,往谒焉,疾遽作,遂没于俞氏之馆。
将属纩,神采清明如常时。
六月五日,弟巾护其柩以归。
自棺及敛,费多出俞氏。
明年三月己未,祔葬于贵溪龙回考君兆域之北。
娶姜氏。
二子:潜,年一十六卒;
洧,有异质,自幼出语惊人,年十四以《戴氏记》举于乡,甫冠亦卒。
今奉君之丧者,孙震孙而已,悲夫!
二女,适张龛、许咸。
孙复,尚幼。
君初号随适居士,晚更号存斋
其为文章,敷腴醇正,尤工古律诗。
论事有根据,切物情,说经多先儒所未发。
有集二十卷、《泮宫讲义》二卷、《史汉杂考》二卷、《记闻》十卷、《楮币罪言》一卷与所谓通变策者,藏于家。
虽然,君之所以不朽者,弗在是也。
铭曰:
心休兮理融,舞雩兮春风。
全吾真兮自乐,等梦幻兮穷通。
潦尽兮潭清,天空兮月明。
怅旧游之莫续,写予恨于斯铭。
刘阁学墓志铭 南宋 · 真德秀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九二、正德本《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》卷四三、《翰苑新书》前集卷四五、《古今合璧事类备要》后集卷六九、《秘笈新书》卷八、《经义考》卷三二、《南宋文录录》卷二四、嘉庆《四川通志》卷一八三、《宋忠定赵周王别录》卷一
孝宗皇帝践天位二十有八载,寤寐食息,不忘求贤。
当是时,魁垒奇杰之士布在朝廷,既足以栋明堂,梁清庙,而深培厚养,彬彬相续,又足以为数世百年之储。
故虽光庙享国日浅,委政庙堂,而群贤夹维,迄以无事。
今皇帝初嗣服,耆俊毕集,有庆历元祐之风。
历数其人,无一非乾、淳间旧物者。
《诗》曰:「丰水有芑,武王岂不仕?
诒厥孙谋,以燕翼子」。
苏文忠轼亦云:「仁宗在位四十二年,畦而种之,有得皆贤」。
盖周之武王与我仁宗、孝宗,皆以储蓄人材为保固基业之本,是以国家赖其利,天下诵其功。
若故华文阁学士通奉大夫致仕、阳安侯刘公,其孝宗所擢以遗后人者欤!
公以乾道五年对策庭中,天子亲擢为第四。
其后以签书枢密院事赵公推荐,召寘班列。
明年再对便殿,议论伟然,有契圣心,谓辅臣曰:「光祖人材端重,全类杨辅」。
盖自是以人主为知己。
今皇帝毓德潜藩,方议择傅,孝宗首命,而以公继之,属任之意,盖有在矣。
既而谏官阙,将用公为右正言,不幸适以忧去,终淳熙世虽弗果再用,然留遗两朝,出入中外,清芬姱节,耆德硕闻,嶷然为当世名臣,虽鄙夫嚚童亦知有所谓刘左史也。
呜呼,此岂一日之积哉!
公名光祖,字德脩
其先润州句容人,邺为唐宰相,一子从僖宗,为双流,生三子。
仲子诲为平泉,今刘氏居简者皆祖平泉
侍御史、赠正议大夫讳孝孙者,公之高王父也。
朝奉郎通判汉州讳汉者,大王父也。
材者,王父也。
父讳寔,宣义郎,赠银青光禄大夫
母贾氏,赠和政郡夫人
公幼出为外大父左中奉大夫贾公晖之孙,后官于朝,乃乞归姓。
以贾公致仕恩补登仕郎,主内江簿。
和政丧,哀毁尽礼,乡党仪之
服除,调什邡,遂登进士第
孝宗锐意于治,策数十条,公对,大略以为「陛下睿察太精,宸断太严,求治太速,喜功太甚」。
又言:「陛下躬擐甲胄,间御毬马,一旦有警,岂将亲董六师以督战乎?
夫人主自将,危道也。
臣恐介胄毬马之事,适以贻笑黠虏,而不足示武于敌人」。
剑南东川节度推官,辟潼川提刑司检法
淳熙五年,召对,论恢复事,请一以太祖用人为法。
且曰:「人臣献言,不可不察。
其一不量可否,劝陛下轻出骤进,则是即日误国;
其一不思振立,茍且偷安,则是久远误国」。
孝宗然之。
太学正
轮对,举司马公光奏疏八事以献。
未几,召试,除正字,兼吴益王府教授,迁校书郎
面对,取太祖太宗治要汇为十节,名曰《两朝圣范》,上之。
公在王邸,尝摭前代宗室贤否美恶,随事开陈,以为鉴戒。
至是,孝宗益知其贤,命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
上时为明州观察使英国公,年十有四矣。
白东宫,此又一重国本也。
时光宗在宫中无他嗜好,暇则亲为国公讲说,上亦孜孜向学,虽日昃不倦。
公请《论》、《孟》、《史记》之外,益以本朝典故,庶知祖宗家法。
迨上加元服,既为颂以献,又乞当讲之日,从容数刻乃罢。
公谓经史可以知义理,鉴兴亡,凡涉名数者亦不可略,请以国朝仪制官名之属汇次成书,讲毕开说。
又谓国公年寖长,正谨习之时,愿因宫僚劝讲,俾侍坐隅,必有裨益。
光宗皆然之。
盖是时孝宗临御久,明于群臣邪正,所用以传圣子神孙者,皆天下第一流。
而公在英邸三年,所以讲明诱掖者甚至。
其后诸贤相踵辅导,圣德日益显融,然其闿端正,用力早,则公之功为多。
以诵书终篇进秩,时银青年七十,公以貤恩请,从之。
秘书郎
谏议大夫张公大经乞增置谏员,且荐公代己。
命下而银青殁,服除,知果州
赵忠定公帅蜀,请公参谋议以自助。
时同幕皆一时选,相与上下议论,知无不言,羁制诸蛮,弭耳妥伏。
其他建明甚众,成都之政遂为天下最。
俄以忠定荐召,至则光宗践阼矣。
进对,谓「陛下承尧舜之统,当以尧舜之道为师;
大禹之责,当以益、皋陶之言为法」。
又言:「陛下新服厥命,必先明君人之大体,达天下之大势,深国家之大虑」。
又谓:「自古祸乱之萌有四,彊臣擅兵,外戚预政,中常侍用事,朋党交争是也。
宗社之本有一,谨选左右、严立师傅是也。
愿陛下留神于其大者,勿以小事常度因循岁月」。
又论蜀盐酒增科之害,大臣是其议,遂诏四川湖广钱物百三十六万存留三年,对减民赋。
军器少监
面对言:「四川盐酒之额近蒙蠲减,此皆寿皇圣帝躬行节俭,不妄赐予,内藏封桩,皆有馀积,故陛下初政,得捐赋以予民。
窃闻寿皇退御重华,贬损方甚,寿成皇后亦极省约。
愿陛下仰法两宫,内廷用度,损之又损」。
虏使来贺重明节,诏公接送伴。
时有献议改筑楚州城者,光宗命公因行视之。
公还,具言不可,由是赋工之省者过半。
权侍左郎官,又兼礼部,遂除殿中侍御史
台臣以失职被绌,光宗方严其选,谕宰相留正曰:「卿监郎官中有其人」。
沈思久之,曰:「得非欲用刘某乎?
其人刚正有守,愿出圣断」。
光宗曰:「然。
久在朕心矣」。
公既就职,光宗面谕曰:「以卿刚介不回,故付以言责」。
是时道学朋党之论浸兴,凡媢疾善类者,槩加以此名,前后绌逐相继。
公极言其弊,曰:「是非不明则邪正互攻,公论不立则私情交起,此固道之消长、时之否泰,而实为国家之祸福、社稷之存亡,甚可畏也,不可忽也。
臣本疏庸,陛下过听,使待罪言责,凡赏罚僣滥,号令乖违,民病未瘳,官箴不戒,皆可因人而举劾,随事以奏陈。
既显然而易知,曾未足以深虑。
若夫是非方殽而邪得以害,清议方晦而私得以胜公,往鉴昭然,危机所伏,方今之忧,孰大于此?
明是非以别邪正,立公论以抑私情,方今之事,孰先于此?
臣观本朝士大夫学术议论最为近古。
其端本也,以居仁由义为道,以正心诚意为学;
其交际也,以同学为朋而实非朋,以同道为党而实非党。
穷达知其有命,进退知其有义,是以进之不见其泰,退之不见其戚。
穷而在下,则以探性命之奥为勋名,享至道之味为钟鼎;
达而在上,以责难为尊主,忠谏为爱君。
本朝盛时,初非有强国之术,而国势奠安,根本深厚,盖其学术议论皆由于此故也。
咸平景德之间,浑然不见其际。
当斯时也,道臻皇极而治保太和,至于庆历嘉祐盛矣。
不幸而坏于熙、丰之邪说,疏弃正士,招𢯦小人,幸而元祐君子起而救之。
末流太分,事故反覆。
绍圣元符之际,群凶得志,绝灭纲常,其论既胜,其势既成,崇、观而下,嗟乎,尚复何言也!
臣从远方来,误玷班列,去来之间,今已一纪,见闻所虑,悉可指陈。
臣始至时,虽间有议贬道学之说,而实未睹朋党之分。
中更外艰,去国六载,已忧两议之各甚,每恐一旦之交攻。
迨臣复来,其事果见。
因恶道学,力去朋党;
因去朋党,乃罪忠谏。
嗟乎!
至于以忠谏为罪,则其去绍圣几何!
臣窃为人言,岂可因疾其学而并弃其言,得无甚也!
陛下至圣至明,初无彼此,而众论既已交兴,圣意岂无所惑!
臣本蜀人,为学自有源本,介在朝序,与人亦无亲疏,但以终岁之私忧,首为明主而别白。
凡今道学,伊洛为宗,然非程氏之私言,出于《大学》之记载。
大学》之教,明德为先,其间举诗人之言,于是有道学之目,曰『如切如磋,道学也;
如琢如磨,自修也』。
然则臣所谓以居仁由义为道、正心诚意为学者,又在于切磋而琢磨之。
今之道学,其得之有浅深,其行之有诚伪。
得之深者固合于《大学》之明德矣,得之浅者又可不切磋而琢磨之使益深?
而遽自矜以召祸,则无乃亦非欤!
行之诚者,斯为君子矣;
行之伪者,人将见其肺肝。
然是固其师友之所不予也,而又何为乎?
臣每因论学之间,必有至平之论,往往伪者色愧,浅者心服,又安敢槩轻讥而痛疾之也!
何况其间率多善士,善士所至,人必喜称,因其喜称,又以为党。
若俱摈绝,安得更有好人?
必取凡才,充塞朝路。
陛下履位之初,端拱而治,凡所进退,率用人言,初无好恶之私,岂以党偏为主!
而一岁之内,逐者纷纷,中间好人,固亦不少。
反以人臣之私意,微累天日之清明,所以至斯,良皆有故。
今之君子不明大道,自视太高而责人太苛。
自视太高,则实将有所不副;
责人太苛,则众将忿且怨。
或者又唱为荐士之举,区别而封域之。
凡有所取,岂无所遗?
凡有所扬,岂无所抑?
品题既众,则疑怨丛兴,心虽主于至公,迹已涉于朋党。
议论先喧于群口,用否岂必于一言?
是以一时之虚名,而贾后日之实祸。
彼既得志,决不我容。
况我于穷达进退之间,亦未有充实涵养之素,彼加诋诮以修往怨,必致过甚而快私情。
往往推忠之言,谓为沽名之举
至于洁身以退,亦曰愤怼而然。
欲激怒于至尊,必加之以讦讪。
事势至此,循嘿乃宜。
循嘿成风,国家安赖?
臣欲熄将来之祸,故不惮反复以陈。
伏几圣心豁然,永为皇极之主,使是非由此而定,邪正由此而别,公论由此而明,私情由此而熄,道学之讥由此而消,朋党之迹由此而泯,和平之福由此而集,国家之事由此而理,则生灵之幸,社稷之福也。
如其不然,使相激相胜,展转报复,为祸无穷,臣实未知税驾之所」。
章既下,士大夫传诵,有至流涕者。
户部尚书叶翥太府卿中书舍人沈揆,结近习,图进用,公皆劾去之。
既又言:「比年以来,士大夫不慕廉靖而慕奔竞,不尊名节而尊爵位,不乐公正而乐软美,不敬君子而敬庸人
既安习以成风,谓茍得为至计。
良由前辈长老零落殆尽,今之负物望、协公论者,不聚于朝廷,后生晚进议论无所据依,学术无所宗主,正论益衰,士风不竞。
幸诏大臣,妙搜人物,必朝野所共属、贤愚所同敬者一二十人,参错立朝,国势自壮。
臣虽终岁无所奏纠,固亦未至旷官。
臣于去年盖尝面奏,今日之患在于不务封殖人材,台谏但有摧残,庙堂初无长养。
臣今处当言之地,岂以排击为能而顿忘前意」?
先是公以戎监对,力陈人材衰少之弊,及是复恳恳言之。
大臣以公奏进呈,而无所议。
公对,又为上言:「人才者,国家之基本,乏则养之,有则用之。
庆历之所以盛者,岂一日之积乎!
惟其非一日之积,是以非一日之用」。
盖公素志,尝欲聚忠贤于朝,以壮根本,而时论多相违者,故谆复不置如此。
又论前谏议大夫陈贾、今右正言黄抡,皆得罪清议,为圣世罪人,诏予祠,补外。
已而宋之瑞召,张彻提点坑冶,公复言其不可,二人遂改命。
吴端带御器械谏官三论奏,不从;
孙珰转行观察使给事中封还诏旨,复命书读。
公极论之,不报,又言:「陛下既重于改命,给谏亦不复申执,臣恐攀附使令之辈,自以人主恩我,外廷其如何,堤防自此荡矣」。
光宗命大臣谕公,不为止,遂夺言职,改太府少卿
公求去不已,遂以直秘阁潼川路。
中书舍人罗公点拜疏乞留,秘书监杨公万里与馆学之士亦上书力请,不报。
公至部,首戒属州削互馈,省虚文,诹民瘼,讲宽恤。
叙、资二州守暴闇亡善状,公亟奏黜,而荐游仲鸿、李协于朝,诏报施行如章,仲鸿等亦以次召用。
江西提点刑狱,改知夔州
居数月,召。
先是翊善黄公裳论王府僚友,因及公,翼日光宗谕大臣令召刘,大臣拟除侍从,光宗又曰:「待刘来」!
及公辞召命,则有尼之者,诏复予监司矣。
公次公安,闻孝宗疾日浸笃,而车驾省谒不以时,则致书于左相留公、知枢密院赵公,勉以三事。
其一,宜与群贤并心一力,损文而务实。
若上未过宫,宰相以下皆不可归安于私第。
其二谓林、陈二寺自以获罪重华,日夜交谍其间,宜用韩魏公任守忠故事,以释两宫疑谤。
其三谓今国家阽危,为大臣者不当徒忧闷自沮,或为明哲保身之计,所当收总兵柄,密布腹心,使缓急有可倚仗。
继闻孝宗崩,又诒书赵公,勉以安国家、定社稷之事。
赵公迄定大策如公言。
上受禅六日,即以为司农少卿
入对,献谨始五箴,曰:「陛下新服厥命,人皆望谨始于庶政,臣独愿谨始于五事」。
读至《思箴》,上曰:「要当从原头用功」。
公对曰:「微臣千百言,不如陛下原头一语。
陛下诚致力于此,则貌、言、视、听俱治矣」。
又论:「人主有六易:天命易恃,天位易乐,无事易安,意欲易奢,政令易怠,岁时易玩。
又有六难:君子难进,小人难退,苦言难入,巧佞难远,是非难明,取舍难决。
闇主之所易,明主之所难,闇主之所难,明主之所易,思与不思故也。
六难者常生于六易」。
又言:「陛下以隆慈之命,践阼于素幄,盖有甚不得已者。
宜躬自贬损,尽礼于上皇,使圣意欢然知释位之乐,然后足以昭陛下之大孝」。
上竦然嘉纳。
起居舍人
枢密罗公、礼部尚书黄公相继沦丧,上痛惜之,而思黄公尤深。
公言:「思其人未若思其言,思其言未若思其所以言。
臣每问疾,之忧未尝不在国也,以为政令无细大,皆当出于中书,陛下但审其可否而行之,人主操柄,无要于此」。
知閤门事韩侂胄出禁中,侵盗权,为威福,故公首及之。
既又以冬雷淫雨,命近臣指陈阙失,公言:「号令不常,群阴用事,灾异所为作也。
大臣进退大轻,台谏用舍无定,非号令不常之大者乎?
进退大臣,用舍台谏,事从中出,非群阴用事之大者乎?
然所以致号令不常者,繇群阴用事故也,而陛下犹为之隐讳,以为大权当自己出,威柄不可下移,然则小人之意,将以阴制相臣而动摇之也。
陛下所宜蚤悟,毋使大臣怀疑畏之心。
大臣怀疑畏之心,则四体不展,群议易摇,朝纲日隳,政令错出,而国不可为矣。
今陛下有独断之意,乃是小人阴窃主柄之谋,而陛下未之思也」。
俄兼侍讲,迁起居郎
时应诏言事者甚众,命公择其善者条奏之。
公以所论多同,惧上意易厌,则以告于上曰:「夫雷同者,乃古今同然之理,天下同然之心,愿陛下取其有益而毋病其同,察其效忠而毋嫌其直」。
及议孝宗攒宫,众相顾未,公意独与侍讲朱公熹同,遂奏会稽,土薄水浅,恐贻方来悔,乞议改卜。
又请遵绍兴淳熙故事,命有司集议,上皇太后尊号,俟阜陵升祔行之。
又谓:「自今寿康宫之事,陛下宜一一深留圣心,必须过自贬损以厚其亲,先其亲而后其身,然后足以慰群情而召和气」。
未几,朱公以中旨与祠,公言:「汉武帝之于汲黯唐太宗之于魏徵仁宗之于唐介,皆惭怒即悔。
明先圣之道,为今宿儒,又非三臣比。
陛下初膺大宝,招来耆儒,此政之最善者,今一旦无故去之,可乎」?
且曰:「臣非助,乃助陛下者也」。
既而朱公除职与郡,公又极言,卒不听。
车驾还南内,公言:「陛下忧畏之心,当如初践大位时,始终惟一,则不得已之意始暴白于天下」。
先是吏部侍郎彭公龟年公素善,每相接必慨然窃叹,上新即位,岂宜使外戚閤门用事,欲深论之。
小人觇知其意,使出护使客,又斥朱公,以孤其党。
彭公使还,密语公曰:「不拔祸根,无以为国」。
公曰:「公争不胜必去,朱公既去,公又去,国空无人,亦非所以为国」。
彭公怃然曰:「吾志决矣」。
既见上,果力言。
侂胄已阴为计,遂挤彭公于外。
未几,台省之善士继坐绌,群小益以得志,御史遂并劾公。
吏部侍郎孙公逢吉面诘言者曰:「君任私意、害忠良如此,不畏天乎」?
赵丞相遗金以赆,公辞焉,且曰:「为我谢相君,宜深念国事,毋恤行人」。
湖南运判,不就,主管成都玉局观,无何而丞相罢政矣。
侂胄既擅朝权,群小争先附和,逐诸贤为奸伪,禁锢之。
公偶记《涪陵县学记》,盛传天下。
又明年,许自便,主管玉局观,知眉州,复直秘阁、利路运判
侂胄将启兵端,公以不习边事辞,进直宝谟阁主管冲佑观
开禧三年春吴曦挟虏以叛,公谕郡守焚其榜通衢,且驰告帅守监司之素所知者,仗大义,率诸道连衡以抗贼。
俄闻诛,则以书勉宣抚使杨公辅讲行营田,凡前日利归吴氏者,悉收之公上,以省饷军费;
奖名节,褒死事,以激忠义之心。
潼州路提刑、权泸州
是年十一月侂胄诛,尽起天下名士,而公与焉。
嘉定二年二月,至都门,会襄阳阙守,言者请择有德望者镇临之,乃除公右文殿脩撰以行。
至镇,适大旱蝗,祷于社,即雨,蝗亦死。
凡流民之欲复业者,贷其赀,溃兵散卒,许自陈,除其罪,使还隶军伍,于是盗贼衰熄。
兵籍多滥,公核其虚实,合为威胜军三千人,择将佐肄习之。
经理营田,缮治城垒,边备乃益完实。
虏谋迁于汴矣,奏谓:「远料敌情,不忧其强盛,而反虑其衰弱。
万一中原赤子相携而来,却之不忍,纳之无策。
豪杰崛起,欲与我为连,何以应之?
虏果徙都,卑词求助,助之则招敌,不助则失利于彼,取偿于我,凡此皆当有以待之。
必先事而谋,则事至无患」。
集英殿脩撰。
明年,除宝谟阁待制、知遂宁府
未行,改荆襄制置使
江陵城久圮,请于朝,一新之。
复上中海以限戎马,下海非敌冲,则以为陂田七千顷,收其租实边,有警复潴水为海。
从之
诸军部分不一,公请并忠勇、亲效两军于神劲,合三千人,颛听帅臣节制。
取马于川秦,买马于荆门,军政遂以修立。
而民兵之在湖北曰义勇,畿西曰保捷,合凡八万人,公命诸州以农隙教阅一月,而请缗于朝赡给之。
公以疆事可虞,请令内而三衙,外而戎帅,各条上方略,以观其能否,并饬诸边帅臣为先事备。
明年,复条上边备之当急者,请命荆、鄂两军各涅五千人,两军故有营田,宜委漕臣覈实措置,及令诸郡括旷土为官田,以助增兵费。
唐、邓流民声言归我,公乞较利害轻重,先为区处。
朝论察公有拊纳意,遂因其请,除宝谟阁直学士、知潼川府
因其民俗,治以无事。
八年四月,上以闵雨求言,公奏:「陛下知所以获谴之由乎?
女真乃吾不共戴天之雠,天亡此虏,送死汴都
陛下为天之子,不思所以图之,天与不取,是谓弃天,未有弃天而天不我怒者也。
青、郓、兰、会,求通勿纳,陛下为中国衣冠之主,人归我而我绝之,是谓弃人,未有弃人而人不我怨者也。
且列圣在天之灵,岂不眷其故都?
二帝蒙尘之耻,岂不怀其曩愤?
今虏舍其巢穴,污我汴都,尚复与之通使,使吾臣子拜虏于昔日朝会之廷,可乎」?
又请改正宪皇后忌辰,从之
在潼二年,六告老,进显谟阁直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
潼人绘像牛头山,命之曰全德堂。
翊之守果州,迁眉州,皆奉公以行。
眉盖公旧治,翊之作会老堂,招蜀耆英,仿洛社故事,时人钦慕焉。
提举崇福宫
景献太子薨,公奏举汉迎立代王曾孙,及太宗寇准议立真宗事,谓:「圣主贤臣严重国本如此,今陛下未有诸子可择,然亲王近属中岂无秉德端亮、亲师好学、可主大器者乎」?
言宣司根括之害甚悉,谓当罢无名之取以收民心,散已蓄之财以结军心。
且诒书安公丙,语尤切。
虽不乐,然趣迫之令自是为少纾云。
明年,复上章告老。
皇嗣犹未立也,公谓:「当今秀王之子孙则孝宗之天属,庄文惠宪王则光宗之天伦,陛下于其子孙,择长且贤者而立之,孰不以为当乎?
若过于谨重而不决,或生觊心,则四海疑贰失望,非国之福」。
是冬,翊之移守绵州,竑之知龙安县,相距不百里,公往来二子间,意甚乐。
俄以疾薨于竑之官舍,年八十有一,寔嘉定十五年五月某日,赠光禄大夫
夫人谢氏,赠硕人
李氏,封硕人
四子:端之、靖之,皆第进士,端之终宣教郎、知蒲江县
靖之出为伯父后,终承议郎军器监、兼枢密院检详
翊之,今朝请郎
竑之,今宣议郎
七女,已嫁而卒者二人,华阳县主簿李南进士谢汝能其婿也,馀蚤夭。
孙男四人:仲言,不及仕;
仲房,今修职郎嘉定府司户参军
仲襄,当以致仕恩入官;
仲文将仕郎
孙女四人。
曾孙男女三人。
初,公以孤生起西蜀,朝廷之士共知其贤,而四方或未之知也。
及居言责,正色直辞,摧奸击强,不少顾避,于是海内想闻其风,曰此铁面御史矣。
至觌其容,接其词,则温乎惠风之和,蔼乎时雨之润,四时之气虽备,而生物之意尤多。
盖公天资浑然,充养有素,故闻之者谓其风节之可畏,即之者乐其道义之可亲,盖信乎其为全德矣。
少从族父兄东溪先生伯熊学,已志乎古人之大方。
及长,博参诸老而融会其异同,旁综百家而蒐揽其精粹。
尝谓苏、程二氏之学,其源则一,而用之不同,皆有得于经术者也。
又道学之论方哗,人谓公师眉山,非为伊洛地者,公独反复恳叩,为上言之,盖将协和朝廷,调一议论,培宗社之脉,厚荐绅之风。
推公此心,使当元祐时,必能销洛蜀之争;
使获用于庆元,必无党论排轧之祸。
故具著本文,以视后世,其亦公之志也欤!
公于文章不事雕缋,而浑厚大之气实似其为人。
诗尤清婉,南轩先生张公栻一见所赋,大奇之。
有《后溪集》百馀卷,在襄有《岘山集》,潼曰《鹤林集》,果曰《金泉集》,眉曰《眉山集》,合若干卷,《诸经讲义》若干卷。
公在房,谪居无事,取东溪所传《易》续之。
东溪传止《睽》,公续之始《蹇》,叹曰:「睽,离也,蹇,难也,非数也耶」!
閒与诸子讲论,辑为一编,曰《山堂疑问》。
手抄《通鉴》,评之。
士大夫相劳苦,则答曰:「予平生于处事则疏,处祸福则勇,每见东坡胸中,未尝依倚一物,心窃慕之」。
自谓平日于父君师事之如一,故其历事三朝,始以忠直,卒以忠直。
入台之初,即慨然自许,曰:「惟初念纯直,可以对上帝,事君父」。
是以遇事无难易,不茍止而妄随。
赵忠定尝称其谏激烈似苏文忠,恳恻似范太史,人谓忠定知言
然以直道自持,与世多忤,故在台财六十九日而罢,同记注凡十有三旬而罢,公方安然不为变也。
及大耋之年,身在阙廷万里之外,国有大利害,犹驿奏尽言。
其乞建皇嗣,尤恳笃深至,视君实、景仁尤有光焉。
盖二公言之于居位之时,而公言之于退休之日,所处不同而其心一也。
公于东溪执弟子礼终其身,存也买宅以居,殁也为之制服。
始自归刘,既立嗣宗为之后,凡所以经纪其家者,虽老而不衰。
嗣宗死,抚其子培之犹己子也。
视族姻党友戚欣如己责。
其居房,岁适大侵,为糜粥以食饿者,所活不胜计。
张福叛,声言引兵破,趣成都,公出家资,助军饷,移书大将,趣其师,赖以全。
两驾使轺,六任守牧,其为政纯用诗书,不杂他术。
所至修学校,葺社稷,以为常。
在眉,封张文纪、李令伯之墓,新孟拾遗之祠,为老泉先生请谥;
在襄,修孔明故庐,表羊、杜遗迹。
凡可以兴化正俗者无不为。
至蠲租税,救饥羸,建长利,弭钜患,殆不可称数。
建昌陈君刚常纪其迹,谓未尝用不测之赏,正容以悟之而自知所趋;
未尝用已甚之罚,修令以示之而自知所避。
器人以其所长,而僚属得职;
察人以其所安,而鳏寡效情。
温陵储君用亦为言,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,刘公有焉。
然其帅荆之日,盗起合,则捕而收之而不少贷。
昔公之辞潼川也,适视草,援赵清献以比公。
今观公行事,非所谓学道清心,遇物而应者耶!
好乐人材,奖拔善类,西州名彦鲜不出公门,东南之士赖公通显者亦众。
学者称公不以爵氏,而曰后溪先生云。
自儿时即愿为公用,后与靖之同年,又仕同朝,居同巷,至相好也,故于公道德风节知之尤详。
今翊之等将以癸未三月辛酉,葬公于清溪之艮山,使来属某志其墓,曰是先公之志也。
顾今海内名能文词者不知其几,何人斯,而敢铭公?
书来万里,义不得辞,谨纂次其事如右,而系以诗曰:
君臣之谊,首乎三纲。
维忠与直,臣节之常。
维节之常,而罕自竭。
义以利踰,志以气夺。
有伟刘公,金石厥心。
弗贰弗疑,上帝实临。
蚤遇阜陵,靡言弗既。
践更三朝,始终一致。
事君如父,忧国如私。
朝夕皇皇,忘其渴饥。
谁欤不仁,目士以党。
孔鸾雍雍,罩以一网。
谓忠曰讪,斥正为邪。
往辙既颠,弗惩奈何!
凤阁鸾台,寔司出令。
曾是仆臣,可𮄑斯枋!
辨奸于早,救祸于微。
臣身可窜,臣守弗移。
晚卧坤维,系念王室。
虽华,臣心逾赤。
巍巍宗祏,寄在元良
可使前星,久閟其
国本未安,臣死犹憾。
百世相望,维司马、范。
忠不忘君,直不徇时,允蹈其常,匪赢靡亏。
阜陵知公,以遗后圣。
道弗尽行,则有义命。
惟其大节,焯若日星。
扬芬亡穷,不在斯铭。
池萍(一作施枢诗) 其一 宋 · 刘学箕
七言绝句 押歌韵
一番雨过一番多,间挟晴风涨绿波。
柳絮吹残游迹在,谢池点点是阳和。
芸隐提管诗来依韵奉答 其一 宋 · 陈起
 押覃韵
君诗如梅花,将尽春意函。
一枝漏泄处,踏雪寒曾谙。
肯践桃李场,溪山还自甘。
破玉暗香度,似亲夷甫谈。
芸隐提管诗来依韵奉答 其二 宋 · 陈起
 押东韵
我诗如折桐,经霜为一空。
尚可亲时髦,托根日华宫。
莫谓背于时,会在春风中。
小雨洒清明,又是一番红。
芸隐再和复用以酬 其一 宋 · 陈起
 押覃韵
大藏五千卷,斋沐启宝函。
强名禅教律,心了一一谙。
向来曾乞食,此味醍醐甘。
拈花饮先笑,意会不待谈。
芸隐再和复用以酬 其二 宋 · 陈起
 押东韵
芸隐抱奇伟,未可论苦空。
吾皇乐询道,日御赋政宫。
会看召严徐,敷奏陛殿中。
鸣靴踏龙尾,岂久莲依红。
施芸隐 南宋 · 宋伯仁
七言绝句 押寒韵
雪后东风作峭寒,客怀零乱客眉攒。
杭州虽近西湖月,宁似湖州把钓竿。
扫花游/扫地游 其三 芸隐1237年 南宋 · 吴文英
 押词韵第四部 创作地点:江苏省苏州市
草生梦碧,正燕子帘帏,影迟春午
荐乳。
看风签乱叶,老沙昏雨。
古简蟫篇,种得云根疗蠹。
最清楚。
带明月自锄,花外幽圃。

醒眼看醉舞。
到应事无心,与闲同趣。
小山有语。
逋仙占却,暗香吟赋。
暖逼书床,带草摇翠露。
未归去。
长安、软红如雾。
木兰花慢 其七 施芸隐随绣节过浙东,作词留别,用其韵以饯1236年 南宋 · 吴文英
 押词韵第十一部 创作地点:江苏省苏州市
几临流送远,渐荒落、旧邮亭。
西子初来,当时望眼,啼雨难晴。
娉婷。
素红共载,到越吟、翻调倚吴声。
得意东风去棹,怎怜会重离轻。

云零。
梦转浮觞,流水畔、叙幽情。
恨赋笔分携,江山委秀,桃李荒荆。
经行。
问春在否,过汀洲、暗忆百花名。
莺缕争堪细折,御黄堤上重盟。
八声甘州 其二 姑苏台施芸隐1243年 南宋 · 吴文英
 押词韵第三部 创作地点:江苏省苏州市姑苏台
步晴霞倒影,洗闲愁、深杯滟风漪。
望越来清浅,吴歈杳霭,江雁初飞。
辇路凌空九险,粉冷濯妆池。
歌舞烟霄顶,乐景沈晖。

别是青红阑槛,对女墙山色,碧澹宫眉。
问当时游鹿,应笑古台非。
有谁招、扁舟渔隐,但寄情、西子却题诗。
闲风月,暗消磨尽,浪打鸥矶。
施芸隐 宋 · 崔复初
七言律诗 押侵韵
惊见门前又阴,江湖何日可山林
未能成事空豪气,恐易伤时休苦吟。
鱼信不来流水远,雁声低去暮云深。
而今甚觉春游懒,静看中庸养道心(影印《诗渊》册一页六八六)
西兴寄呈东畎先生 宋 · 施枢
七言律诗 押尤韵
生平未始识东州,不谓招邀得漫游。
南镇门前秦望晓,西兴浦口浙江秋。
风搏怒气潮初落,山涌青冥雨乍收。
岂为登临重回首,使星只在五云头(以上《芸隐倦游稿》)